李凝冰

第十一章

 

 

叶修和周泽楷两人在太阳爬上山脊正上方时正式踏上了印山镇的土地。

印山镇虽然被称为镇，实际上是一个邻水的小村庄，前后只有十几间房子。这里依山傍水，居民靠打渔和捕猎为生，居住在一起也只是为了方便以物易物，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小村落。印山镇位于圣塞拉境内两座山脉的交汇处，不比北部通往皇城必经的捷索和西面靠近圣塞拉城的德安，这里民风淳朴，消息较为闭塞，周泽楷背着他那把被叶修抢过去变化成正常大小的弓，和叶修正大光明地走在乡间的小土路上。

印山镇很安静，这种安静和埋骨之地的安静并不相同，这里的静有一种勃然的生机，错落有致的房屋从烟囱里飘出袅袅的炊烟，年轻的姑娘坐在楼梯上修补铺在地上的渔网。四五个光着上身、裤脚挽到膝盖上的孩子提着鱼篓，嘻嘻哈哈地从他们身边跑过，时不时回头打量这两个异乡人，一双双清澈的眼睛里透出孩子气的好奇。

 

有个胆大的黑发孩子在朋友的怂恿下跑到他们附近，从自己鱼篓里摸出条新鲜的鲑鱼，远远扔到无浪面前。

无浪依然萎靡不振，它低头嗅嗅在地上蹦跶的鱼，一双金瞳看看周泽楷又看看那孩子，见搭档没有阻止的意思就很给面子地一巴掌按住鲑鱼，几口吞了下去。

几个孩子就笑嘻嘻的，纷纷凑过来试探着伸手摸无浪漂亮的皮毛，通人性的无浪似乎不想和这些人类幼崽计较太多，蔫蔫的随他们又是摸又是抱的。

“你们真厉害！”先前贡献出一条鱼的孩子一脸羡慕地看着周泽楷和叶修，“你们是猎人？这是条狼吧！我爸说狼崽子很难养熟，得从一丁点儿大调教，还得让它知道你才是老大！我也想养一条，看着多威风啊！”

周泽楷腼腆地笑了，叶修蹲下来，依然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附和道：“是啊，你也挺厉害，能看出这玩意儿是狼，你看它蔫儿了吧唧的，多少人都以为它就是条狗。哎呦，小心、小心。”他一仰头，躲过无浪玩笑性质的一爪子。

孩子们一阵慌乱，又纷纷散开。有人甚至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孩子们观望了半天，发现无浪只是吓唬叶修才长出口气，又凑过来继续骚扰两人一狼。

 

“小周，管管你家无浪大大，小心吓到小朋友。”叶修煞有介事地指着无浪对周泽楷述苦，见周泽楷只知道灿烂微笑，才没趣的又去找那黑发孩子说话：“小朋友，你父母没说过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么？就不怕我们是坏人？”

“只有说自己是好人的人才是坏人哩，”孩子理直气壮，“医生说动物喜欢的人都不会是坏人。”

“这什么神逻辑，”叶修听得直乐，“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了，你没看它刚还想抓我呢。”

“……玩笑。”周泽楷也蹲下来，伸手把无浪从孩子们手中拯救出来。

“叔叔们是来干嘛的？”见无浪抖着毛立在周泽楷身边，孩子们也拍着手退开了，和无浪的一番交流让几个孩子都放下戒心，七嘴八舌地打听着。

“我们来找人，姓王，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认识么？”叶修问。

“你说的就是医生啊！”孩子们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指着远处一栋藏在树丛里的石砖楼，“你们顺着路继续走，就在那棵苹果树后面。”

叶修谢过热情的孩子，带着周泽楷和无浪向那栋小楼进发，手里还拎着孩子们送给医生的两条鲈鱼。

 

这栋用石头和木头建造的小楼藏在密集的树篱后，门前的院里就是一棵苹果树。叶修随手从树上拽下来一枚青果，指着台阶上的木门对周泽楷念叨：“你看，躲起来算什么，人家直接就住在普通人的村子里，一住住了快十年，不仅没被人发现，还受人尊敬爱戴，这才是人生赢家懂么。”

周泽楷在叶修絮絮的念叨中踏上低矮的台阶，抬手敲门。无浪蹿进树篱后的阴影，一闪身就不见了。

“门没锁，请进。”

门内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周泽楷推开门，小屋的一楼看起来就像个药房，左手边靠墙摆着张桌子，下面塞着几把木头凳子，右手边一溜的柜子直顶到天花板，往后走的楼梯边有个封闭式柜台，站在柜台后面的少年正埋首分拣药材，他把不符合要求的挑拣出来，然后把簸箩里的倒进罐子放在身后的架子上，做完这些，少年才抬头招呼他们：“是受伤了？还是生病……”

 

少年伸手揉了揉眼睛，发出小声的惊呼：“前辈！”

“小高，”叶修扬扬手中的苹果，“老王呢？”

被称为小高的少年慌张地打开柜台的板门，钻出来时被桌角绊了一下，直接从后面摔了出来，周泽楷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少年在周泽楷的帮助下堪堪停住扑倒的动作，他吓得双眼紧闭，半晌才拍着胸口睁开眼，又是对不起又是谢谢说个不停。

“你着急什么，”叶修大大咧咧地拉出把凳子坐下，“我又不跑。”

“我没想到……我以为，”小高手忙脚乱地站直身子，又抽出把凳子请周泽楷坐下，这才试探着问，“前辈……一帆他……”

“已经传到这里了？我和兴欣的人失联了，那边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见少年塌下肩膀，叶修又续道，“不过一帆应该没事，我们这次任务一帆没有参加，这几天有兴欣成员被捕的消息么？没有就说明一帆没事。”

“真的么？”少年闻言又振奋起来，“那太好了！”

“怎么就见到你一个人，其他人都去哪儿了？”

“老师和小别哥进山了，不过说中午就能回来。许哥去城里了。”少年给两人一人倒了凉茶，也在桌边坐下，“前辈找老师有事？”

叶修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他那个裂了纹的罗盘递过去：“找你也行，这东西坏了，我没材料，，你帮我修修呗。”

少年在围裙上擦擦手接过罗盘，仔细看了看，再开口时有些苦恼：“我手艺不如老师好……我先试试看，如果不行……前辈就得等老师回来了。”

“行吧。”叶修点头，“你先试试。”

少年就几步钻回柜台后面，身子一矮不见了。

 

周泽楷端着那杯泛着蓝的凉茶，沉默许久，压低声音问道：“大魔法师？”

叶修几口把蓝色的茶水吞下去，余光看到周泽楷疑惑的表情，勾勾手指示意对方附耳过来。

他贴着周泽楷的耳朵，边笑边说：“这个孩子叫高英杰，是我说的那个大魔法师的小学徒，说不定是未来的大魔法师啊。”

周泽楷侧过身，伸手揉揉被叶修吹得发痒的耳朵，他探究地瞄了眼叶修已经见底的杯子，思考要不要喝这颜色诡异的茶水。

“这是绞股蓝，止咳化痰、清热解毒的，”叶修看出他的犹豫，好脾气地解释，“大眼儿是药物专家，他这里常备的茶水都是药茶，喝了总没坏处。”

周泽楷正犹豫要不要尝尝看，就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叶修，虽然绞股蓝的功效你记得不错，但这个是紫甘蓝，是安定神经、助眠用的。”

 

周泽楷抬起头，先进来的男人把手里的药筐立在墙边，接过身后青年递过来的另一个筐子。

“看吧，刚说到正主，他可就回来了。”叶修翻了个白眼，“我说老王，你怎么拆我台，没看我正给人讲课呢吗？”

“都多少年了，你什么时候能好好恶补下药物知识，短板短得太厉害很容易在这上面吃亏。”男人直起身，如果忽略他大小不同的眼睛，男人长得还算不错，“小别，你去准备午饭吧，咱们今天有客人了。”

“哎等等，”叶修叫住转身往屋外走的刘小别，把那两条用草叶穿在一起的鲈鱼递给他，“别忘了这个。”

刘小别接过来，十分感慨：“多年不见，叶神你转性了，竟然会带礼物。”

“这可不是我送的，我们来的时候村里的小孩一听我们是来找王医生的，央求我们顺道带过来的。”叶修也不隐瞒，一五一十说了，末了感慨道，“大眼儿，你过得真不错，咱们这辈的，也就只有你过得最人生赢家了。”

“如果你也低调点，以你的能力，也能过得挺不错，”知道叶修并不喜欢听这些，王杰希摆手示意刘小别去忙，语气平淡地换了话题，“人都在这里站这么久了，你不打算介绍下？”

望了一眼自王杰希进屋就站起身的周泽楷，叶修干巴巴地给两人互相介绍：“小周，这个大小眼的家伙就是高英杰的老师，叫王杰希，刚出去那个剑客是刘小别。老王，这是周泽楷。”

“你、你好。”周泽楷见王杰希向他递出手，赶忙伸手握住。

 

他感受到轻柔的风元素从两人交握的手流淌而过。

 

“哦，”王杰希显得兴味十足，“你好。”他放开周泽楷的手，赞许道：“很有前途，跟着叶修颠沛流离可惜了，留我这里吧。”

周泽楷瞬间瞪大双眼，唰得低头去看摊在凳子上的叶修。这是什么意思？

叶修很淡定：“想挖角你问小周啊，看他答不答应。”

“这样，”王杰希就真的接下话头，认真问道，“他们兴欣现在全国通缉，通缉令贴得连我们这种小渔村都有，你跟着他就是和整个王国为敌，免不了担惊受怕。我这里就不同了，这里的乡民很单纯，只要注意点不暴露，你还可以跟我学魔法，我也不比叶修差，在魔药知识上，甚至比他强得多。”

周泽楷沉默，他心想不是这样的。我离开被阵法和符咒保护的埋骨之地，不是为了在另一个类似埋骨之地的地方隐居，我是为了……我是为了……我是想看到叶修承诺的那一天，我是想帮他实现梦想才离开埋骨之地的。他摇头，态度坚决：“不。”

“你看，”叶修依然淡定，语气却有些炫耀的意味，“小周之前说要和我一起与教会抗争，老王你就死心吧，你也不能看到一个好苗子就收一个吧。”

王杰希没搭理他的垃圾话，他也不勉强周泽楷，只是嘱咐如果改变想法了可以随时来他这里。

周泽楷思索片刻，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见王杰希一脸迷茫，叶修笑得快从凳子上掉下去了。

 

三人正说着话，高英杰从柜台后面钻了出来，高英杰依然有些拘谨，但神情里却带着属于孩子的得意和兴奋：“前辈，我、我修好了！” 

TBC.

P.S.

杰西卡的画风太难掌握……

突然好想喝茶，写完这章就开淘宝买了N包水果茶减肥茶花茶消暑茶……_(:з」∠)_